挺起中國制造的“鋼鐵脊梁”
陽春三月,大連船舶重工集團船廠內,陣陣海風撲面而來。
“瞧!這些‘下餃子’的新船,要是用上‘高錳鋼’,每艘成本就降低近300萬美金。”巨大的龍骨下,船廠工程師們圍成一圈。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自主研發的國產‘高錳鋼’已經問世了,正在國際船級社認證階段。現在我們不僅要給你們‘產’好鋼,而且要幫你們‘用’好鋼。”鞍鋼集團鋼鐵研究院海工用鋼研究所船用鋼研究室主任嚴玲一邊介紹科研情況,一邊詢問、收集著現場數據,為“高錳鋼”的便捷應用尋找最優方案。
從“高錳鋼”到“船用耐蝕鋼”再到“‘藍鯨一號’鉆井平臺用超高強鋼”……每一次新鋼種的成功研發,都意味著一批“大國重器”從此脫胎換骨,擁有了自立自強的底氣和力量。在嚴玲的心中,面向國家重大需求,就要以服務國家戰略為己任,用當代中國科研人員的底氣、志氣和骨氣,挺起中國制造的“鋼鐵脊梁”。
在嚴玲的記憶中,在鞍鋼工作的父母常常穿著藏藍色的工作服,每天早出晚歸。從小生活在鋼廠邊的她,深刻理解奉獻對于國家建設的重要意義。
1994年,嚴玲大學畢業,入職鞍鋼。在工作崗位上,她開發出國內首批系列精軋螺紋鋼筋,用于三峽大壩巖體錨固、路橋建設等國家重特大工程;她主持研發的易切削鋼,填補了市場空白;當建設海洋強國的號角吹響時,嚴玲又被調入鋼鐵產品所造船和海工用鋼項目組。
從熟悉的鋼種領域,調到陌生的海工鋼研發,橫亙在嚴玲面前的是一道道技術鴻溝。嚴玲回憶道:“第一次接觸海工用鋼,才發現自己完全是在‘挑戰不可能’。”
2011年,國際海事組織將油船用耐蝕鋼作為唯一的替代涂層防護方案,納入標準,并在3年后強制執行。嚴玲說:“當時,只有國外的一家鋼企能夠生產這種鋼材,如果不能開發出獨創的技術特征,就不能解決被‘卡脖子’的窘況。”
為實現快速突破,鞍鋼開展了耐蝕鋼生產關鍵技術攻關,嚴玲擔起了攻克“油船貨油艙用耐腐蝕鋼板工業生產技術”的重任。回想當年的艱難處境,嚴玲記憶猶新:“那時候,國內在貨油艙用耐蝕鋼的材料體系、生產技術等方面完全是空白,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
面對困難,嚴玲從基礎研究入手,尋找破解方法。她首次揭示了低碳鋼在貨油艙環境下的腐蝕機理,探索出全新的耐蝕成分體系和制造工藝。歷經實驗室近20爐的冶煉,10余輪次、1900多噸的工業化試驗和上千件試制樣品,最終成功開發出系列國產油船用耐腐蝕鋼板,造船工藝性和各項性能指標顯著優于國際同類產品,在全球通過多國船級社認證。2014年9月,全部采用鞍鋼油船貨油艙用耐腐蝕鋼板建造的國內首條示范應用油船“大慶435號”順利交付使用。
在鋼鐵研究院,嚴玲最早接觸的人是師傅徐建國。在嚴玲的回憶里,只要有試驗,無論多晚,師傅都會帶著她跟蹤每一塊新研發鋼板的生產,研究每一個技術參數,讓她明白了“以鋼為令”的重要性。許多年過去了,徐師傅早已退休,可他那句“搞科研必須深入一線”的叮囑,嚴玲一直銘記于心。
研發集裝箱船用高強超厚止裂鋼時,她和研發團隊每天早上七八點到現場,第二天早上七八點離開現場,之后馬上到實驗室進行分析論證,接連幾周進行24小時“跟鋼”試制。最終用時兩個多月,摸排了全流程關鍵工序和幾十個工藝參數,找到解決方案。嚴玲打趣說:“連做夢都在看鋼板內部照片。”
與油船勘驗相比,“跟鋼”仍略顯輕松。油船勘驗是個集苦臟累險于一身的活兒,要在200米長、40米寬、十幾層樓高的龐然大物里,順著不足一尺寬、幾乎與地面垂直的豎梯下到甲板二十多米深處,對十余個貨油艙挨個勘驗。累、險自不必說,更有刺鼻的油氣味,每次勘驗下來都是汗流浹背,滿身油污。
在“大慶435號”服役的3年里,嚴玲多次只身前往南方偏遠的修船小島進行現場勘驗。一次,由于靠泊維修的工期緊,船東只給她留了一天的勘驗時間。她獨自連夜乘車100多公里趕往碼頭,接著坐上凌晨2點的駁船來到島上,沒顧上片刻休息,馬上下艙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地采集數據、分析檢測。
嚴玲從事科研工作25年來,主持研發九大系列200多個船板海工品種,形成20項獨有關鍵技術,53個關鍵品種填補國內空白。先后承擔了國家科技部“十二五”科技支撐計劃、“863”計劃、“十三五”重點研發計劃及國家級、省部級、集團級重大科研攻關項目40多項,累計創效4.6億多元。不僅有力解決了我國海洋工程建設和建造各種超大型船舶急需的特種高端鋼材,而且大幅度降低建造成本,為我國海工鋼從跟跑到并跑再到領跑,為加快建設海洋強國作出突出貢獻。
“三八”國際婦女節前夕,嚴玲榮獲全國三八紅旗手榮譽稱號。而她并沒有停下腳步,仍然往返于生產現場與實驗室之間。嚴玲說:“加快科技自立自強沒有終點,科技攻關永遠在路上。”